2016年7月11日 星期一

ICAC 殺人事件?

廉署上周突然公佈,署理執行處首長 (Acting Head of Operations) 李寶蘭於本月離任,由專責私營機構貪污調查的執行處處長 (Director of Investigations) 丘樹春接替署任首長,隨即傳言滿天飛,有指人事調動涉及北京意旨及廉署內部的「馬房」文化云云。及至星期六,則由民主黨引爆另一政治炸彈,力指李寶蘭去職,與兩宗重磅級調查有關,而調查對象正是前廉政專員湯顯明的酬酢醜聞,以及梁振英收受五千萬港元事件。

按照廉署編制,執行處首長兼任副廉政專員,位置上屬於廉署第二把交椅,並且實質負責統籌貪污調查工作及執法行動,位高權重且極端敏感。前執行處首長黃世照在去年七月離任後,李寶蘭當時以另一名執行處處長的身份向上署任首長,至今一年,不但未能真除,反而要告別從事三十二年的反貪工作。

無疑,民主黨的「消息來源」,幾無開名可能,亦難以查證真偽;但黨總幹事林卓廷本身曾任職廉署執行處,確有掌握熟悉該署內部規章程序的優勢;另一方面,事件發酵已歷兩天,無論是廉政專員白蘊六以至梁振英本身,一直對於事件不作正面否定或解釋,用最保守的說法而言,民主黨的指控,仍然有其參考及跟進的價值。

若然民主黨的核心指控屬實,即梁振英本身作為弊案的調查對象,非但在一年多時間以來拒絕合作,反而利用「超然」職權向調查部門施壓,要革除負責調查者,這簡直是濫權腐敗之極致;另一方面,如果面臨如此嚴重的指控,當局竟然意圖一招沉默應對了事,妄圖 hea 過,測試港人的記憶力,這無非顯示政府與領導者已經毫不在意自己的誠信聲譽降至冰點。這樣的一個政府,別說是爭取公眾信任修法規管醫生,就連繼續在位施政的資格也沒有。

正如筆者在前年《惟工新聞》專欄所言,UGL 五千萬事件,其實牽涉兩個層面的指控︰收款時梁振英已經上任特首,UGL 本身是在香港鐵路交通政策上不時有所參與的企業,梁振英參與本港多項鐵路決策而沒有申報收取鉅款,大有可能構成違反「公職人員行為失當」罪;另一方面,訂立收款協議時,梁振英與戴德梁行仍有主僕關係,戴德梁行賣盤的作價低廉得難以讓人不起疑,而梁自己則從買盤者方面獲益,這完全是值得根據《防止賄賂條例》第九條,慎重調查有否失德貪污成份的行為。

位高權重的被查者,濫用職權將調查者拉下馬的事例,歷史上有一著名事例,就是水門事件。從 1972 年竊案發生,歷經傳媒(特別是《華盛頓郵報》)揭露以及針對竊賊和同謀的刑事審訊,不斷浮面的證據顯示,白宮最高層在竊案的角色,其實遠超出知情與默許的程度。參議院通過成立聽證委員會,總統尼克遜 (Richard Nixon) 亦基於輿論壓力,在 1973 年 5 月授權新任司法部長李察遜 (Elliot Richardson) 委任特別檢察官 (Special Counsel) 作更高層次的偵訊。法律學者考克斯 (Archibald Cox) 走馬上任擔任水門事件特別檢察官。

據參議院聽證程序揭露,白宮內部一直裝設有一套錄音系統,收錄總統及各級官員的對話;這些錄音帶對於水門調查的價值,不言而喻。考克斯和參議院均傳令總統交出錄音帶,白宮則一直以「行政特權」為理由拒絕交出錄音帶;另一方面,總統一方的律師則不斷與特別檢察官辦公室來鴻去雁,希望協議用其他方式取代錄音帶。

由於考克斯拒絕收回成命,尼克遜在 1973 年 10 月 20 日下令司法部長李察遜炒掉考克斯,李察遜拒絕執行撤職令;尼克遜轉問副司法部長魯基修斯 (William Ruckelshaus) 會否遵令撤銷考克斯職務,同樣受到拒絕。白宮隨即對外公佈,司法部長辭職,總統則撤去了副司法部長與特別檢察官的職務。由於當晚是星期六,史稱「周六夜大屠殺 (Saturday Night Massacre)」。司法部第三把交椅、助理司法部長 (Solicitor General) 博克 (Robert Bork) 終願署任司法部長並按照總統指令,撤銷考克斯的職務;但另一方面,特別檢察官的職位仍予保留,及後由曾任二戰戰犯檢控官的律師積禾斯基 (Leon Jaworski) 繼任。

水門調查並沒有停止。1974 年 3 月,大陪審團以妨礙水門調查,決定公訴多名白宮現任或前任官員;積禾斯基繼續發出傳令要求白宮交出錄音帶,尼克遜上訴至最高法院,最高法院於 1974 年 7 月 24 日一致裁定總統必須交出錄音帶。白宮在裁決後六天終於依令交出錄音帶,當中完整記錄尼克遜如何參與指示隱匿毀滅證據。眾議院亦在 7 月底通過以「妨礙司法公正」、「濫用職權」及「藐視國會」三大指控,提請展開彈劾程序。

8 月 9 日,大勢已去的尼克遜辭職。

李寶蘭去職,是否香港版本的「星期四兇殺案」?林卓廷指,廉署內部已經進入「黑暗時代」,躁動非常。可惜,香港的執法部門中,能夠挺起腰板、對抗外壓、堅持秉公查案的官員,怕且所剩無幾;議會紛亂羸弱,連聊備一格的聽證程序也無法成立。

事到如今,泛民利用僅餘的些許議會權力,暫停內部爭議,擺正目標窮追猛打,在委員會或者大會重新啟動 UGL 以至廉署高層異動的質詢,已經是力抗香港持續下沉的最後一著;如果連各政黨也只心繫選票而怠慢行動,時機一去,屆時不單是廉署,而是整個香港,都勢將進入萬劫難復之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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